云姒已经忘记了最痛苦的前程往事,只当五年前在西洲第一次睁眼,他们告诉她是锦弗公主,那是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此前,她为保胎,九爷给她炼制的秘药,加上后来战奴为了让她脱离药瘾给她吃的各样珍稀药草和各类解毒的药,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身体,她的血脉。她的身体,从那时候开始……“我百毒不侵。”在云姒的医术范畴,后世之中有天生的极其罕见的,特别稀有的,携带高级免疫抗体的人。这种亿亿万万的人之中,能发现一个都是菩萨保佑的概率,会被带去抽血试验的幸运儿。云姒不知命运的馈赠背后的明码标价。对已经忘却痛苦的她来说,以为她睁开眼睛就能获得这样的身体,是天瞧着她可怜,心软给下她的。“我或许便是九皇叔你的解药。”战奴让她不要对任何人说。没有绝对的自保能力,这样的幸运,只会引来杀身之祸。m。哪怕是对家人,亦如此!而霍慎之也知道,和亲公主这种任人鱼肉的身份,她能坦诚这种关乎性命的事,便是对自己赤诚的信任。云姒调出一根血糖针扎了一下无名指。一滴红色的血如同一颗上乘的红宝石。“九皇叔,你张嘴。”男人在听见她声音时,并未有任何反抗。直到她细白的手指顺利进入他的口中,淡淡的腥甜在他口中蔓延。他才意识到,他下意识地信任这个女人。这样的信任跟包容,这一生,他只给过一个人。夜风里,云姒收回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上,还有男人淡淡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的心悸。“九皇叔,你的眼睛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九爷,你的腿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重合。他确定自己没变心,他认定自己的情。所以凭着感觉抓住云姒手腕时,他连眸光都凝固。锦弗跟他的阿姒,何止差之千里。可是在他一遍又一遍地去确定,又一遍又一遍地得到否定后,锦弗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觉得熟悉。他在失望跟希望之中不断浮沉。“九皇叔,怎么了?”云姒低头看着九爷抓着自己的手腕。——“锦弗公主!”前面的声音越发的大了。他们似乎带了狼狗来寻。霍慎之松开她,晦暗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只淡淡道:“去吧。”云姒点点头,冲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他看着“锦弗”提着衣裙快步离开自己。运筹帷幄的男人,寻不见半点蛛丝马迹,第一次看着千万头绪的谜团,有了无从下手的狐疑。多年以后,霍慎之才看懂今日之事。他当初以搏命之姿炼制秘药护佑她,今朝她亦拿命还他,是因果注定。而他一遍又一遍生出的感觉,亦是他的情爱,带着迷雾之中的他,在找同是身处迷雾里云姒。——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我在这里!”云姒的声音有些虚。在看见云令政时,还没有等人到她身边,她已经瘫倒在地。只是这几步,就如同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满头是汗,甚至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公主?”云令政及时去拉住了云姒,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云姒头晕的厉害。她没看见云令政朝着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已经晕了过去。“首辅大人,公主怎么了?”这时候,萧子翼拉着一条训练良好的狼快速过来。云姒没有看明白,找她的不但有狼狗,还有一匹狼。云令政朝着身后示意了一眼,便快速抱着云姒离开。萧子翼看着云令政的背影,吩咐下面的人:“往前去看看,那边好像有个宅院,公主是从那边过来的。”可是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搜到。萧子翼拉着的那匹会吃人的狼,反而在竹椅榻旁来回转动。手下问:“萧大人,这竹椅是有什么不妥吗?”萧子翼眯了眯眼。不妥?自然是这头狼察觉到了还有旁人的气息。萧子翼松开了绳,让人跟着狼去,随后才笑笑:“这畜生的想法,谁晓得呢。好了,公主无事便好,你们去搜搜看周围有什么可疑。”天色茫茫,云姒被云令政暗中接回。云江澈听着大夫说她没有什么大的危险,才放下心来。看着全然昏迷的人,云江澈闭了闭眼,才回头问:“百姓们怎么会逼着她去认罪,这其中,可是还有人做了手脚?她一个和亲公主,又没有挡谁的路,谁会想要她去死?”云令政轻叹了一声:“除了天牢里面那位,还能有谁呢?虽然她现在还没出来,但是有的是能够被她蛊惑的人。”“什么时候能把她带回去,离开这种地方?”这话说出来,云江澈只觉得好笑。和亲是明帝下的旨意,抗旨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今晚带走她的人,查出来吗?”云江澈看着云姒,声音很轻。大夫检查过,她没有任何事。对方只是救了她,没有想过伤她。“会是九爷吗?”不知怎么回事,云江澈本能的就想到了九爷。云令政摇摇头:“她身上有蛊王,九爷不可能在对他有任何除了陌生之外的情绪。而且,九爷也没有必须的理由来救她。是谁,也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他们是西洲的臣子,纵然是在西洲,也只是臣子,在大周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所有的事情到了这里,他们所有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里。进一步也是错,退一步也是错。“楚王来了!”外面,云江澈的亲随河溪的声音响起。云江澈起身,就看见霍临烨进来。“锦弗公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是应该来看看的。”看着云姒沉睡的面容,霍临烨忽然想起今夜。“今夜本王就在事发不远处,想要去救时,她已经被人掳走了。人没事吧?”说这些话,他缓缓闭了闭眼。当时他想要去救,可是他想到答应过那个人的,跟任何女人都保持距离,他犹豫了。只是犹豫了一瞬,一切就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