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了,九爷的脉搏停了……”这么一声,叫霍影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他的心在颤,他的手在抖!“谁说停了,是谁说的!”霍影转身怒吼,却看见跪坐在榻边,手腕还被自家主子死死紧握的人。她眼底赤红,一字一句地开口:“九爷的心跳,停了……”霍影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他看着床榻上自己跟随了数不清年头的男人,胸口毫无起伏,他这一刻,失去了一切的反应。“怎么……怎么可能呢……这是我家主子啊……他……”霍影哽咽,不敢近前:“他还睁着眼,你怎么敢说他死了?”云姒闭了闭眼,平静地看着霍影,她发现,她也久久说不出话来。“唉,老九一定是放心不下大周江山,心有不舍,死不瞑目啊。”武宗帝感慨了一句,要走上前,霍影忽然大胆身后将其拦住。武宗帝面上感慨,点了点头:“真是可惜了,老九也没有后嗣。不过无妨,朕会安排宗室子过继到他名下的,当老九的嫡子,也使柳太妃安心。”安心?这是诛心!霍影目眦欲裂。只恨不得杀了这些人!他家主子连小世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霍影浑身绷紧,痛苦地闭了闭眼,重重跪在了地上,哀痛大喊:“主子!主子你醒过来,你醒来啊!”这个殿中,唯有霍影的哭声跟喊声。其他人跟随赶到时,看见里面的场景,所有人纷纷下跪。面上的哀痛,真真实实。“主子,你不能死,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你怎么舍得就这样去了……”霍影的声音颤抖。这么多人在这里,他甚至不能跟最开始主子毒发时一样,拿嬴棣来唤醒他。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嬴棣不会有事的,万里江山不会没有人护着,他的死,不会让任何人有半点动摇。可是他自己呢……他唯一的心愿,还没有达成,真正的云大夫,还没有找到。一切,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他难怪是死不瞑目的!“九皇叔!”齐王跌跌撞撞而来,同行的还有他一路护送而来的柳太妃。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部跪在了外殿。柳太妃面如金纸,冲进来时,甚至还不敢相信。五年都挺过来了,怎么到现在,会越来越严重,挺不下去了呢?“不……我不信,我不信!”柳太妃猛地推开身边搀扶她的宫人,冲了过去。霍影跪在跟前,却也叫她推开。云姒想要开口安抚,却看见柳太妃整个人扑在九爷身上哭:“阿九,我的阿九,你醒醒。是骗我的,你没有事的对不对?”“太妃……节哀。”武宗帝擦拭着眼角的泪,戚戚然开口。柳太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忽然起身,顺着他的手,看见被他紧抓着的云姒。带着试探,带着小心,带着哀求,她问:“好孩子,你告诉我,他当真……”云姒闭上眼,低下头去。柳太妃眼睛一闭,几乎就要往后晕过去。霍影悲痛无比,满面泪痕,急忙去扶。柳太妃一口气提上来,哭不出声,眼泪却控制不住。她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伸手去探霍慎之脖颈下毫无声息的脉搏。指下安安静静,他的瞳孔也已完全涣散。这一瞬间,叫她想起早早就丢下她赴黄泉的先帝。早年丧夫,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舍得的……”柳太妃气喘着,抽噎着,恍惚地开口问:“你怎么舍得丢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你丢下我我不怪你,我什么都不怪你,可她要知道你就这么走了,她来了,知道你不在,她怎么办啊?你让她带着……”带着嬴棣孤儿寡母一个人……“你让她怎么面对这世上的风风雨雨,人心算计。你什么都记得起来了,现在你怎么舍得下留她一个人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起来,起来啊!”柳太妃哭到最后,忽然形容疯癫。她狠狠地抓着霍慎之的衣领怒吼:“起来!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你父皇对你的嘱托吗!你对得起黎明百姓吗!你对得起你身上穿的官服吗,你对得起你摄政王的身份吗!”“你为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为个女人舍了命去,是你的儿女私情更高贵吗!要儿女私情,为何还偏偏投生在我肚子里,为何要做皇家子!”“起来!你给本宫起来!”“太妃!”云姒的手腕一直挣脱不开,霍慎之临死都没有放开她。这会儿,她抬起行动得宜的另一只手,去拉柳太妃。“太妃,别这样……”柳太妃转头看向云姒,面如枯槁,忽然笑起来问她:“别哪样?死的是你儿子呢?死的是你跟你夫潜心栽培了十数年的儿子呢?”云姒不忍去看柳太妃眼里的伤痛,低下头去。而这时候,柳太妃忽然抹了眼泪起身,眼中的情绪也异常诡异。大殿之中,只有里外的哭声。柳太妃静静地看着榻上怎么都闭不上眼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环视了一眼所有——“锦弗”,云江澈,萧子翼,武宗帝……她缓缓开口:“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你云家怪他做得不够好,责任付出得不够多,他救了你云家,救了你妹妹多少次,你们都能抛开原因只看结果。”“其实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那是为军将者,为受百姓供养的皇家子嗣,无尚荣光。他这辈子,庇佑百姓,肩挑江山,最后却因为阴私之事被耗死。你们都怪他,那我应该怪谁?对,我也怪他。”“柳太妃,节哀顺变。”武宗帝叹息了一声,虚伪开口。这殿上,只怕没有人比他还高兴了。柳太妃惨白着脸,泪也流干了,哭也哭够了,痛也痛醒了,只道:“霍临烨死了,你也能节哀顺变吗?世人怜惜情爱不易,谁来怜惜一个母亲的不易?我的不易?”